《道是无情》第九十五章 傅红雪同人
第九十五章 岁月静好
无边无际的梦境从傅红雪有意识以来就一直伴随着他。
很多时候他不能够理解这些梦境。
暗无天日的疼痛，铺天盖地的绝望都不是最重要的感受。
最清晰的是那种又苦又甜，爱到极致恨不得让她忘记自己永不再见的心情。
但他醒来后，却不会记得这些梦境。
“风儿……”
扶风一向浅眠，此时他正在病中，她便更是警醒，这一声呢喃低语她便醒了过来。
他的头侧向她的方向，正抓着她的手腕安安稳稳的睡着，眉眼都舒展着。
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。
她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，忍不住用手指去描摹他的轮廓。
他的一切她都是那样的熟悉。
可他对她的吸引力却并未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有丝毫淡去的迹象。
十世轮回。
七世相伴。
她已经在这方世界度过了八百年，而他们也已经相守了将近二百年。
具体的时间她实在不想去计算，也不敢去计算。
他的寿命太短，越来越短。
她早就明白，傅红雪这个名字，代表的就是一个悲剧。
他本该是一个永远孤寂的命理，若她不曾去触碰，不曾去更改，他虽然不好，却还能娶妻生子，勉强活到寿终正寝。
可她的偏要强求，导致了整个世界线的更改，她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观。
即便是她不曾介入的那两世，他也没有遵循本来的剧本，他一直一个人在江湖游荡，就像一直在寻找，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长的时间。
他随着灵魂的慢慢补完而拥有了越来越多的记忆，可他的身体根本不能承受这样多的记忆，于是大部分被封存在了伴生珠内，只有那些最重最深的记忆留存在了潜意识中。
这些留存下来的便是最甜和最苦的过往。
最甜的是她。
最苦的还是她。
不提那些幸福的画面，只说那些最苦的回忆。
他生生世世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，那些最疼最重的伤病都在他的潜意识中，即便如今他本该没有这种病，可大脑却认为他有。
这一世最为严重，他的右腿竟是先天残疾，明明筋骨都没有问题，却偏偏没法正常行走，一点都使不上力气不说，还时不时的痉挛疼痛。
他对自己身体的感知下降的不能再低，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什么时候渴，什么时候饿，什么时候想解手。
等他真的觉得渴觉得饿，那一定是身体已经开始脱水，胃已经开始疼的时候。
所以他常常会憋尿而不自知，倘若那时发生剧烈的咳吐，就有可能会失禁。
这已经不是常规上身体的疾病，扶风也没有办法去解决。
只能等他的灵魂补全之后，建立记忆宫殿，再慢慢梳理。
“风儿……”
他的唇动了动，极轻的唤了一声。
他的声线低沉缱绻，与他从前晨起时唤她的声音一模一样。
她的泪决堤而下，根本无法克制。
一波一波的潮汐将她淹没，从手指尖到头发丝都开始疼了起来。
她慢慢的闭上眼睛，默默地忍受着，尝试着忽略疼痛去做精神梳理。
我一定要带你走。
小哥哥。
我一定会带你走。
她就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，狂风骤雨不停地吹打着船身，一波浪头便要将她掀翻。
一瞬间的雨过天晴，风平浪静。
她睁开眼睛，原来他不知何时醒了来，已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。
她的精神很疲惫，险些连眼睛都快睁不开，勉力对他笑了笑。
他摸摸她的头发，道：“不疼了吧？”
她的声音虚的就要飘散在空气中。
“不疼了，我…想睡一会儿，行吗？”
他将她完全揽进自己的怀中，让她枕在他的肩头，双臂护住了她的身体，深吸了一口气，道：“你睡，我抱着你，就不会再疼了。”
她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裹，仿佛他的怀抱便是她的港湾。
她还来不及回话，便跌入了黑甜乡。
傅红雪深吸了几口气，胸口剧烈的疼冲淡了咳嗽的欲望，他一动不动，忽略了身上所有的不适，只觉得此时此刻，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能比让她好好睡一觉更加重要。
扶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过。
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，却好像缓解了好几辈子的精神疲惫。
她睁开眼睛愣了好久，一时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夕。
直到她听到傅红雪胸腔中传来的嘶鸣声。
她一动，他也跟着动了一下。
“醒了咳咳咳……”
一开口说话他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。
他咳的撕心裂肺，带着异样的嘶鸣。
她迅速起身，拿了暖玉壶给他接在身下，扶着他慢慢坐起来，拿了手巾给他接着，还回道：“嗯，醒了，睡得真好。”
他抓住她的手，将手巾捂在了嘴上。
她眼睁睁的看着手巾慢慢的被鲜红的血浸透。
他五脏六腑仿佛都挪了位，炙热的液体不停的呛出来，他疼的身子都缩了起来，双手握拳顶住胸口，眉眼都皱了起来。
“不怕啊，我帮你梳理一下经脉，很快就不疼了。”
她换了一条手巾帮他捂在嘴上，运起内力抵住他后心，引导气血归经。
他体内躁动的血液被她的内力安抚下来，很快归于平静。
气管里呛进了血，他一时止不住咳。
扶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，道：“慢慢咳，把血都咳出来。”
他又咳了一阵，吐出一些血沫，这才觉得呼吸清爽了些。
她给他漱口擦脸，又拿了薄荷糖给他含着，帮他半躺着靠在软枕上。
暖玉壶中除了一开始有些滴滴答答的声响，便再也没有声音。
她用手掌按压他的小腹，又揉捏着他的大腿根，轻轻吹着口哨。
他在枕上难耐的辗转着，双手都撑住了后腰使劲，这才又排了出来。
她帮他收拾干净，去看壶中的液体，依然是红色。
他整个胸腔咽喉都难受，不时轻咳着，半晌都缓不过来。
她不动声色的放下暖玉壶，帮他揉着胸口顺气，他带着她的手按到了肋骨上方，用力的压了一下。
“这里疼的厉害是吗？我给揉揉，一会儿就不疼了啊。”
她用了些内力给他按揉痛处，她的内力极为刚猛霸道，用来给他活血化瘀，温养身体最是有效。
系统再如何重置，他的身体也还是这一个，早已习惯她的内力，只揉了一会，他便觉得好多了。
他又想咳嗽，含不住薄荷糖，她伸手在他嘴边接着，他便吐给了她。
她帮他按着止咳的穴位，引导他做深呼吸，他也还是断断续续的咳了很久。
起身后的半个时辰便在他反复的咳咳喘喘中过去了。
扶风早已习惯。
冬天已经来了，以往每个冬季他晨起和夜间也都是要咳很多次的。
他被她抱着喝了一杯红糖水，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。
“我是不是快死了？”
扶风的手顿了一下，将杯放在床头柜上，将他抱的紧了些。
他握住了她的手臂。
“他们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，咳咳，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。”
她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，道：“你怕死吗？”
“我不怕，咳，死了就不疼了，咳咳，也，咳咳，也不用杀人了。”
“你不死也不用杀人了，你娘那里我会帮你办妥的，不用担心她再来找你了。”
“我娘？咳，我没有娘，花白凤不是我娘。”
“她不让你叫她娘吗？”
“叫她？咳咳咳，不，她给我饭吃，我帮她杀人。”
她揉揉他的胸口，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才好。
他沉默一会，又道：“我不想杀人，可是我饿。”
“我知道，以后再也不用你跟人动手了，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好不好？”
“我…咳咳…我想吃烤鱼…我好像在梦里吃过，咳咳咳，好像很好吃，我想吃烤鱼。”
她鼻子一酸，险些落下泪来，道：“那我们中午就吃烤鱼，好不好？”
他又有些昏昏沉沉，道：“好。”
她将他放在床上躺好，他强撑着睁开眼睛，道：“我死的时候，你一直…抱着我…”
她揉揉他的额头，道：“好，我一直抱着你，等你死了，我也会一直把你的骨灰放在怀里，一直抱着你，好不好？”
他甜甜的笑了，显得很高兴，道：“好。”
她也对他笑，道：“别怕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他眨了眨眼睛，有些迷糊了，道：“我不怕，咳咳，我不想死，死了…就看不见你了…咳咳…我想…一直跟你…在一起…咳咳…很长很长…时间……”
她亲亲他的眼睛，道：“我们会在一起很长很长时间的，快休息吧。”
他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腕，含糊道：“中午…吃…咳咳…烤鱼……”
她再三保证一定会叫他起来吃烤鱼，他才安心的睡去。
她又摸了摸他的脉，叹了口气。
这件事在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看了个八九不离十。
他那时候面上就已经带着死气。
所以她才毫不犹豫的带他走，一分钟也不愿再耽搁。
他本就先天不足，又不曾好生将养，每日有一顿没一顿，受尽虐待，还服用蛇毒练了最伤身的武功，榨干了身体本源，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相，再无回转可能。
事已至此，她并没有什么悲痛的感觉，也并不曾想过再兑换什么仙丹妙药来帮他延寿。
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。
他早早故去，便也能少受些苦楚，她一个人煎熬，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受苦。
她理了一遍计划，招来下人摆好笔墨纸砚写了几封密信，飞鸽传书送走，又定了午饭，才让人下去。
他再醒来，便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，扶风一直在用内力帮他温养身体，见他醒来才收了功法。
他还有些迷迷糊糊，对她笑了笑，伸开手臂要她抱。
他这一世单纯的像个孩子，笑起来也越发像个孩子，她从未看过他如此无忧无虑的样子，每每见到他的笑，她都觉得心中分外柔软愉悦，仿佛长久以来晦涩的人生都被这笑容照亮了。
她俯下身抱住他慢慢坐起来，他趴在她的肩头轻轻咳着，缓过了一阵晕眩，还耍赖不肯起来。
她用力的顺着他的腰背，道：“有没有痰？”
“没…咳咳咳…没有…”
“没有就不咳了，深呼吸。”
“咳咳…不要…深呼…吸咳咳…好疼…咳咳…”
她拍拍他的背，无奈道：“一直咳嗽就不疼了？”
他整个人挂在她身上，声音低软的道：“给我揉揉…”
她知道他是咳的肺腑处疼，就在胸口下方肋骨的缝隙中，他从前也一直是那里最疼，便笑了几声，道：“你这样抱着我不撒手，我怎么给你揉？全被你挡住了。”
他想了想放开她，也不提揉的事，边下床边道：“下雪了吗？”
她侧耳听了听，道：“下着呢，你要上哪儿去？”
他到处看了看，道：“我的袜子呢？咳咳，我想出去看雪。”
她将袜子拿出来给他穿上，又给他穿上鞋子，道：“那可要多穿点，不过得吃完饭再去。”
他侧过头看她，道：“烤鱼呢？”
她撑了他一把，帮他站起来，道：“马上就送来了，走，先去洗漱吧。”
等一大盘烤鱼放在他面前的时候，他几乎就要直接伸手去拿，最后却又顿住，将手收了回来，就眼巴巴的看着。
她将烤的焦脆的鱼皮剥开，只取了一点鲜嫩的鱼肉捣碎，混在现磨的米糊里，将碗放到他面前，道：“这都是碎的，就像苹果泥一样，不用嚼，吃吧。”
他这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，慢慢咽了下去。
“好吃吗？”
他看着她笑，道：“好吃。”
她揉揉他的头发，道：“嗯，吃吧，慢点吃，不着急。”
他笑的弯了眉眼，又低头去吃这淡而无味的糊糊。
其实他也确实更喜欢这样的食物，不用嚼，不容易呛到，吃完也不会吐，不会疼。
他吃完了一碗糊糊，又去看桌上焦脆的鱼皮。
扶风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，因为冬季怕食物变冷，这烤鱼的餐盘下还一直放着滚烫的水，是以现在还在冒着热气。
“想尝尝鱼皮吗？”
他点点头，道：“想。”
她夹起一块看起来最柔软的鱼皮放到他的勺子里，道：“要好好嚼才能咽，知道吗？”
“知道。”
他咳了几声，将鱼皮送进口中。
他嚼了五十下，顿了顿，又嚼了五十下，才咽下去。
他忍了半天咳嗽，脸憋的红扑扑的。
扶风给他顺了顺胸口，道：“好吃吗？”
他咳了一阵，道：“硬，不好咬，软的好吃。”
她早就吃完了，带他回到床上，给他揉着肚子消食，道：“喜欢的话明天还吃。”
他想了想，道：“晚上。”
“晚上不行，晚上吃别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水果泥和蔬菜粥，也很好吃。”
“哦。”
等他胃腹都柔软温热起来，她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带他到屋外廊下看雪。
他的右腿有些微微的颤，他不在意的按了按，探身想去抓落下来的雪花。
她拉着他坐在厚实的皮毛上，给他揉着腿，身旁的炭火氤氲着热度。
他不停的抓着飘落的雪，看着它们在掌中融化，乐此不疲。
扶风静静的看了他一会，道：“高兴吗？”
他回头看向她，笑意直达眼底，点头道：“高兴。”
他突然向她扑过来，一把将她抱在怀里，重复道：“高兴。”
她接住他的身体，用力的回抱住他，道：“你高兴，我就高兴。”
天地间只余他们交融在一处的呼吸声和雪簌簌落下的声音。
她只愿岁月静好。
他余下的时间，便都是如今日一般高兴的。
PS:微博上说今天是雪儿的生日，雪儿生日快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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