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道是无情》第九十一章 傅红雪同人
第九十一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
十年生死两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难忘。
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。
纵使相逢应不识，尘满面，鬓如霜。
扶风每次坐在无名居中，脑中都不停的回旋着这首词。
漫长的轮回仿佛没有尽头。
终于在这一世有了些光亮。
她却仿佛没有希望，满心满眼只有倦意。
她已经不知道如今该用多大年龄形容自己才合适。
她的身体很年轻。
她的灵魂已然衰老。
她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。
这些年的过往是甜蜜与痛苦交织的，苦多乐少，中间甚至涵盖了她的崩溃，她的疯狂，和一些她根本不愿让他想起的那些不体面的伤害。
她想即便一切尘埃落定，她也不应该再站在他的面前。
唯一支撑她的就是那个始终坚定的信念。
她一定要带他走。
她不是救世主，她不是要拯救他。
她想她只是欠了他太多太多，多的根本还不完，只能用这个方式才能了结这段因果。
多数时候她已经是麻木的，她不知道自己想怎样，她也根本不敢去想。
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她自己已经不正常。
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。
因为她显然已经无法再为自己做精神梳理，她的精神壁垒也已经濒临破碎。
她不敢深入去想，是因为她不敢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。
只一个摇晃，她就可能破碎，而他便可能步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她只需要在每次轮回的这个节点，在无名居再见他一面。
作为一个陌生人请他喝一杯酒，将所有的灵魂精华都给他，然后就离开他的世界，继续自己的任务。
直到一切结束。
扶风看着坐在对面的傅红雪。
这一次与每一次都不同，他很瘦，很苍白，比以往的这个时候要瘦很多很多。
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，他是跟在花白凤身后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的。
这是第一次，扶风没有说话。
全程都是叶开在套近乎。
当然，傅红雪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，他不时的轻咳着，唇色很淡，以她对他的了解，他现在显然身体很不舒服，而花白凤并没有任何反应。
她甚至没有给他倒一杯热茶。
他就一直笔直的坐在那里，一只手握着刀，一只手缩在袖子里。
最让她震惊的是他的眼睛。
他的双眸黯淡无光，看上去精神很不好。
生生世世，她从未看过他这个样子。
她端着酒杯慢慢饮着，到了这个时候，她反而很有耐心，也不再急躁，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等。
花白凤点的食物上桌了，她开始用饭。
他却还是一动不动。
花白凤吃了半天，才想起来似的，随意拨了一些菜到一个碗里放在他面前，就像在喂小猫小狗一样。
他这才拿起筷子吃碗里混的乱七八糟的饭菜。
他吃的很慢，每一口都咀嚼五十次后还要含好久才能吞下去。
仿佛每咽下去一口都是在吞刀子一样。
花白凤已经吃完了，他刚只吃了几口，她看着他皱了皱眉，不耐烦的道：“快点吃。”
她说完就起身走了，他才反应过来一般抬起头，冲她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。
扶风的心跟着疼了一下。
她不知道是不是灵魂补全的越来越多，记忆越来越斑杂才造成了他现在的情况，他的神智显然受到了影响。
他的腿还未受伤便已经瘸了。
她根本无法想象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。
他还在吃着碗里的残羹冷炙，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饿，可胃里的灵魂容器显然让他很难进食，何况是这些让人看起来就食欲全无又不好消化的东西。
他似乎有些呛到了，掩着口轻轻咳嗽。
扶风忍不住，倒了一杯热茶，推到他手边。
他咳了一阵，才看向那杯茶，他看了很久，才又抬眼看她。
那双眼睛是混沌的，迷茫的，没有一点光亮的。
扶风的眼泪差点掉下来，赶紧稳住情绪对他笑了笑。
他几乎立刻就避开了目光，犹豫了半晌，才慢慢将茶盏拢在手中。
这个动作她简直不能再熟悉。
每次他遇到他很珍惜很喜欢的东西都是这样慢慢的拢在手中，这些东西通常都是她给他的，一杯简单的茶水，一碗温热的粥。
甚至每次他主动亲吻她时，也是这样拢着她的后颈，慢慢的握在手中。
他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，便已经飞快的站起身，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。
她迅速起身跟出去，还对叶开道：“别跟来。”
她找到他的时候，他正扶着墙吐着。
她不想吓到他，很慢的走过去。
他吐的很辛苦，一直干呕着，拿着刀的手顶在肚子上，刀柄深深的陷入胃里。
她慢慢扶住他，顺着他弓起的脊背。
手下凸出的脊柱让她的心又酸又疼。
他抖了一下，却没有推开她。
生生世世，他从未拒绝过她。
她并不说话，只慢慢的安抚着他，等他适应她。
直到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往她的方向偏了一偏，心中一暖，这才敢去摸他的肚子。
他依然没有拒绝，顺着她的手劲放松了力道，她将顶入胃里的刀柄轻轻拿了下来，替换上自己温热的手。
他好半天才停止了干呕，显然刚刚费劲吃下去的东西已经吐的没剩多少了。
他支起身子，靠在墙上微微喘着，愣愣的看着她。
她帮他擦了擦嘴，又给他抹抹额头的汗，问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他看了她好久，才道：“傅红雪。”
他说的很慢，几乎一字一顿。
她眼中一酸，掏出两颗冰糖，自己吃了一颗，另一颗喂到他嘴边，道：“我叫扶风，请你吃糖。”
他又呆了半晌，才含进口中，道：“你要…毒死我…吗…”
扶风愣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：“怎么会呢？我是喜欢你才请你吃的。”
他含着她喂给她的糖，这糖微微的甜，很好吃，他的头也不那么晕了。
他眼中显出了些高兴的神色，面上却还是没有丝毫表情的看着她。
“我们…是不是…咳咳…在哪里见过……”
她一下笑出声来，道：“对，我们见过。”
他缓慢的抬起手，蹭了蹭她脸上的泪，收回手看了半晌，竟又送到口中尝了尝。
“你为什么哭？咳，你…不想再见到…我吗？”
“不，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，喜极而泣就是说人特别高兴的时候就会哭。”
他看了她一会儿，才懵懂的点了点头。
她的声音抖的厉害，“那再见到我你高兴吗？”
他这次倒是不曾犹豫，立刻就道：“高兴，咳，这是除了练武之外，最让我高兴的事。”
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，道：“我好想你，小哥哥，我能抱抱你吗？”
他想了想，道：“能。”
她轻轻的抱住他，手碰到了他的后腰，他激灵了一下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，身体不自在的动了动，却并没有推开她。
她当然发现了，她立刻就放开了他去检查他的身体，急道：“你受伤了吗？”
他配合着抬起手，方便她查看他的身体，道：“没有。”
她把了他的脉，脾胃虚弱，肺气不足，显然常年饮食失调，或者说花白凤根本没有好好给他吃饭。
显然在她看来这个呆傻又麻烦的儿子根本不配做她和白天羽的孩子，这一次她真的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复仇的工具。
扶风压下心头的火气，柔声问道：“你的腰疼吗？”
傅红雪慢慢问道：“什么是腰疼？”
她心疼的厉害，尽量轻的去摸他的后腰，他又激灵了一下，有些紧张的样子。
“这里就是腰，你刚刚吐的时候的感觉就是疼，我这样轻的摸这里，也疼吗？”
“不…不疼…”
“那是害怕吗？”
“什么是害怕？”
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，他显然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。
“小哥哥，你跟我走吧，我们一起回家，好不好？”
“家？咳，什么是家？”
“有我的地方，就是你的家。”
“……那我跟你走。”
“我再抱抱你行吗？”
“行，我也能抱你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，你随时都可以抱我，不用问我。”
他用力的抱住她，仿佛要把她的腰箍断。
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不喜欢轻柔的触碰，他喜欢有压力的接触，就像现在他抱着她一样用力。
她尝试着一点一点增加拥抱的力度，道：“你喜欢我用力一点吗？”
他的身体随着她增加的力道放松下来，他用力嗅了一下她的身上的味道，“喜欢，我喜欢…咳…疼一点……”
不知为何，她竟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她想应该是亲密接触中这样轻微的疼痛，反而让他有安全感。
他们拥抱了很久很久也舍不得分开，就像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遇到了绿洲。
直到他又有些咳嗽起来，她才拍拍他的背结束了这个拥抱。
显然咳嗽牵动了胃疼，他习惯性的用刀柄顶进胃里去。
他的动作太快，快的她来不及阻止。
她给他拍着背顺气，柔声劝他松开力道把刀给她。
他一如从前般听她的话，不曾犹豫的就把刀给了她。
他在她的安抚下止住了这阵咳嗽。
她一刻都不想再等，当即召集手下，套了马车。
“小哥哥，我们现在就走了，好吗？”
他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跟她走需要跟花白凤交代，看了马车半晌，对她点头道：“好，回家。”
她眼眶一热，握紧他的手道：“对，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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